我在城里挪步，一个没有牛羊的故土。老人斑白两鬓，孩子绽放青春，春燕衔泥，房檐记忆寒暑。我在灶前闻着飘香，看炊烟攀爬高墙。一缕阳光照着摇椅，一杯茶水流露真情，一段陪伴充满幸福。在一个无声的空间里，隐藏串串的珍珠，笑对生活，我依然用一种仰望的姿势，哺育成长，陪伴老去！
图文丨向德阶
百十来人连续3天猛吃海喝，吃掉了一头斤重的大肥猪，喝尽了一个乡村小卖部的全部酒水，尽情燃放了数万响烟花火炮，长江边一偏僻山村最隆重、热烈、狂欢的90寿宴庆典结束了。寿星老头一一我的岳父，挥泪告别了阔别70余年的故乡秭归和从四面八方赶来为他祝寿的亲人们，跟随我们由宜昌乘火车来到西部凉城一一利川我家，待炎热难耐的酷暑过后，再返回他自己家一一火炉万州。
岳父的到来，给正在照料孙娃生活、安全而忙碌的我们，增大了工作量增添了责任和担心。其实，我和岳父的大女（我的爱人）都是60出头的人了，而且患有心脑血管类疾病，有时候则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岳父的年纪刚好是孙娃年龄的10倍，9和90既有差别又有共同点，反正都属于照料难、难照料。如果没有足够的耐心和博大的爱心，很难照顾好这祖孙俩。
岳父，虽是90岁的年龄却是30岁的心脏。腰不弯，背不驼，面肌平滑少皱纹，头发虽稀未白尽，事不糊涂思维清，能吃能睡好精神。无论谁见了都佩服和感叹：“不简单，确实不简单。90岁了，还那么称抖（挺拔）！只可惜，他的牙齿5年前就全部下岗了，现在满口都是替身演员。晚上岳父睡觉，假牙们就休息泡澡。早上岳父起床，它们又集体上班。岳父听力下降严重，耳朵老是不在服务区。跟他说话要象吵架那样提高好多分贝，而且还要‘重三遍四’。即便如此，有时还是象说相声似地答非所问，常常惹出笑声一阵。岳父器官功能最弱的是眼睛，目前双目像素已不足1万，虽能区别颜色，却难分辨高低，脱离拐杖和搀扶就会跌倒或发生其它意外，陪伴他走路犹如陪女人逛超市一样难熬！
我家是30平米的小户型住房，岳父和我们两架床就占了一半面积，实难容纳祖孙6人就餐和午休。我们每天吃罢早饭，就步行到相距1.5公里的儿子的住房去做饭，以便同时照看暑假中独自在家的小孙娃。途中需要经过3条巷道、2条主道以及步台阶，我和岳父要用40分钟才能走完这段路程。道路破损严重，交通路障较多，车辆行人拥挤，搀扶着一个弱视老人行走，恍如跨越古蜀道一样艰难！
岳父，肺好不咳吐，肾好不起夜。就是肠胃功能欠佳，离不了健胃消食片。我们为了让他能吃好吃饱又不犯肠胃病，着实想了很多有效办法。多做软食、流食，实行少吃多餐，备零食利急时充饥，购水果帮助消化。尽管多措并举如此细微，有时也难免好心办坏事。一次早餐，我用醪糟煮了2个鸡蛋给岳父吃，不料引起肚泻，我爱人埋怨责备了好久，使我既感委屈又觉内疚。
岳父的生理特点和生活习惯，去年来我这里玩就掌握了，也摸索出一套应对策略。岳父是弱视，我们就充当眼睛。发觉他要到光线较暗的卫生间洗漱和方便时，我们就提前去拉亮电灯，晚上睡觉把手电放到床前。水果先洗后切，又插上牙签再递给他吃，他喜欢早茶浓茶，尽早烧好沏好送到他手上，喝完后及时给他添水，以免自己添加烫手。岳父爱坐着打瞌睡，我们就充当干扰器，买来向日葵让他醒瞌睡打精神，以免他受凉引发感冒。利川气候多变容易诱发疾病，我们就充当保暖器，及时给他添加衣被。岳父有皮肤骚痒病和吃饭就流鼻涕的习惯，我们就充当保洁器，为他勤洗勤换衣被，在他餐饮前送给餐巾。
散步既能散心又能健体，我们常带岳父到南环路、滨江路、腾龙大道和一些商住楼小区浏览。之后他总爱感叹：国家晓得花了好多钱，到处建设得这么好，可惜你妈（指已病逝的岳母）没看到！我还带他坐4路公汽专程到距城区10余公里的元堡乡，寻访他和岳母的昔日好友。看到几乎与城区连接的元堡的变化，他感慨万千：“现在的元堡比过去的利川城还大了，我们那时看到的元堡，只有两栋木房。走在元堡街上，他向多人打听他们的老友，回答都是一样的他死了，她也死了，他们两口子都死了好几年了，他听了摇摇头很失望，仔细想一想也是啊，能活90岁的毕竟是极少数，能有多少同龄、同时代的朋友会同样健在呢？
非常庆幸的是岳父文化生活的口味与我们一致，新闻、法制、文艺等电视节目，我们爱看他也喜欢看。中央台的星光大道和江西台的红歌汇更喜欢，他也为上了的歌手喝彩，同时为下了的选手惋惜。他弱视看不清扑克牌不能娱乐斗地主，然而他喜欢看湖北台的“影视智斗星节日，他可以通过主持导播的内容享受乐趣。我喜欢同岳父下象棋，而他则是常胜将*，我却是屡战屡败。即使现在他弱视了，下大棋子象棋还勉强能行，我仍然是孔夫子搬家一一尽是输（书）。我刮目相看又百思不解，一个旧社会躲壮丁跑出大山，后来靠扫盲学了几个字的人，为什么象棋会下得这样好呢？
岳父自以为是的倔脾气是使人烦恼的，关心他的事往往为好不得好。为了他的安全，横穿马路时我们便搀扶着拄着拐杖的他，观察好车辆、行人动向后，再告诉他走或停。可有时要他走时他偏不走，要他停时他硬要行。嘴里还不停说着大话*气话：“真是怪事，我要走又不让走，我不走又要我走，我不相信它还敢来压我这个老头子。岳父爱清洁，看见地面上有杂物或掉了脏东西，他都要低头弯腰拾起来。十多年前，他的一个亲家公因为这样做丢了性命，所以我们时常提醒他、制止他，可他总是不听劝阻，习惯成自然。我们常给他说：“您眼力不好，分不清好、坏、真假，东西有我们买您不要买。可他却把我们的话当耳边风。有一次他买回了10个挑子，我们打开包一看就有6个是烂的。又有一次我爱人买了拍扬豆干刚到屋，他又买了一些豆干回来，结果酸得不能吃倒掉了。当时开导他还闯我们生了半天气，逗他乐他也不理睬。我们知道任性是老年人的共性，我们清楚孝老爱亲就是要能委曲求全、忍辱负重。何况岳父是一个跨世纪老人，是一个受了半辈子磨难困苦的老人，是一个让人惊羡的90老人！
每当我们爬上儿子的8楼，打开两道铁门一道房门，就见孙娃已在伏案做暑假作业。吃早饭没有？我问没吃，你给我煮包面嘛，煮55个。孙娃嘴上答话却末打照面。搞学习孙娃历来是自觉认真的，他从小就爱看书学习。上幼儿园时就能口算一万以内的加减法，认识多个汉字，辨别50多个国家的国旗……。上小学以后，平时测验和各种考试多是双百分。语、数作业全优、优秀少先队员、四好少年、优秀班干部……学校所设奖项几乎被他拿完了。
所以，学习问题我们一百二十个放心。但是做完功课后的行为却令人担忧务需管控。玩玩滑板、魔方当然好，然而一接触电视、电脑就无法自控。动画片喜羊羊和灰太狼他百看不厌，猫和老鼠他喜爱有加。他玩电脑算个小行家，常令懂电脑的爸、妈都惊叹，更让我们刮目相看。他常给我们当教师，为我们申请QQ、调取资料。他因为眼睛有点散光，配戴视力轿正器多年了，如果长时间观看电脑、电视，势必影响治疗效果。已是跆拳道蓝带级别的他，在家也手脚痒痒自觉操练手腿功，时有把道具物品踢到室顶、家具和装璜玻璃上的现象，常为大人担忧和警示。此外，9岁的小孩天真、好奇、好动。一人锁在家，高空拋物伤了人怎么得了？翻窗外出发生意外如何下台？玩弄水、电、气引发危害么样收拾？利川目前又还没有能解决寒、暑假家长后顾之忧、丰富学生假期生活、可依赖且能放心的青少年宫。担任这个季节性留守儿童监管，我们也是无奈之举。
孙娃自幼喜欢游泳。6岁那年夏天某日，奶奶和爸爸到三渡峡水库去游泳，也把他带去了。当看到爸爸从库堤上跳下了水库，还未学游泳的他紧跟着跳了下去，在场人都惊呆了，更吓坏了奶奶和爸爸，赶紧把他救上岸。暑假没几天，听说理智坳游泳馆开办游泳培训班，爸爸给报了名他高兴极了。参加培训他积极、大胆、刻苦，两天后就能进入深水区自游。后来又很快学会了自由泳、蛙泳、蝶泳、仰泳等多种泳姿，而且在比赛测验中获得小组第二名。培训中他不料感冒缺席了2天，病情稍好立即重返泳池。后来他在日记中写道：“感冒两天后我又回泳池游泳了，真有如鱼得水的感觉。每天上午他学游泳去了，我们就在家精心烹制中午饭。他游泳归来，见满桌丰盛的饭莱食欲高涨。尝了一口就开始评价：“奶奶是一级厨师，今天的菜无法形容，太好吃了。他吃饭速度总是很慢，一口菜慢嚼细咽，又不时插足大人们的新闻趣谈。因此，每次吃饭从端碗到放碗都是在快点吃的不断催促声中进行的。
孙娃4岁开始就单独一人一个房间睡觉，所以他觉得能和大人睡觉是天大的幸福。他常恳求奶奶在他床上午睡，也常挽留我晚上就在他那里睡。然而只要和他一起睡觉，他又极度兴奋翻来覆去睡不着，害得我们睡不好，他自己下午或第二天也打不起精神来上课学习。
孙娃总想和我一起玩，然而，一旦与我在一起他又百般撒娇、淘气、老是把我当作假想敌进行跆拳道练习，用手敲打，用脚碰踢我身体多个部位，我这把老骨头怎么经得起跆拳道的打击呢？和他一起走路，他总爱提出一些谜语让我猜。来到我屋他就要从书架上取下书来，提出许多历史问题、世界知识让我回答，或让我评价三国人物。他求知欲强，精力旺盛，我则实在招架不了。
平常在家吃饭，为了孙娃能多吃强身健体，尽把好菜往他面前放，大人们都少吃而让他吃个够。但是有客人了他也习以为常，不知道谦让。一次家里来了远客他也这样，我提示数次也不听，我很生气，让他爸当着众多客人的面教训他，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我们明白调皮是小孩的天性，每个人都要经历这个阶段。我们懂得对待晚辈就是用耐心耐烦来奉献爱心，耳提面命、止暴禁非。何况孙娃虽可气却更可爱呢！
有件趣事让我至今历历在目。去年，孙娃随他爸去恩施购车，当导购员向他们推介日本车时，他连说：不要，不要，坚决不要。日本的车送给我我都不要。在场的人都为他的立场坚定的表态感到惊讶。如果说从旧社会过来经历了抗日战争苦难深重的90岁的祖祖是这种表态不足为怪，而当时年仅8岁的孙娃说出这些话，表现出强烈的爱国主义思想，当然令人费解。不外乎他就是从电视上观着了“地道战”、“地雷战和“小兵张嘎等一些电影受到了教育。我真为小小年纪就具备这种爱国热情和仇恨侵略者的正义感而骄傲自豪。
气候变凉了，岳父也走了，他是用餐巾纸擦着惜别的泪走的。暑假结束了，孙娃上学了，他背着书包奔向学校象重回森林的小鸟。回想这数十天里我们在9和90之间忙活，有高兴、有喜悦、有快乐、有烦躁，付出了爱心和孝心，感受了亲情和乐趣，收获了长辈的健康和晚辈的成长。也许这就是福气，这就是天伦之乐，这就是人类社会生活内涵和规律！
